费钦的画,属于令人
过目难忘的那一类
他那刀刻斧劈似的笔触,
倒有些近乎写意的味道。
可人物的神情神态,
却丝毫不见马虎。
所有人都目光炯炯,
带着时代赋予的鲜活
气息望着你。
即便是画的墨西哥、印第安人,
也总带着一股鲜活的俄罗斯劲头:
那是民族所赋予的潇洒、
厚重、粗犷、自豪。
他从不盲目崇拜和模仿别人,
也不参与
任何艺术流派和组织;
他的创作不仅在人物肖像、
素描、人体、风景、静物方面
展现出大师的风范。
而且在建筑、雕塑、
版画、木刻及陶瓷方面
也展露出不凡的才华。
即使许多年后的今天,
当我们把美术史上的
所有优秀素描作品
在脑海中粗略过一遍之后。
你仍会发现深深地
留在自己的印象中的,
也还会有他的素描。
都说西方人撰写的艺术史
对于俄罗斯总是令人吃惊的忽视,
但费钦不只在西方,
就是在俄罗斯也一度声名寂寂,
鲜有研究。
但好的艺术总是难掩光华的,
总有那些俄罗斯籍艺术家们做出
的贡献令人无法或明或暗的抹杀,
他们占据了绘画从古典
走向现代的两端。
从巡回展览画派的列宾、
苏里柯夫等人,
直至现代艺术的开端夏加尔、
马列维奇、康定斯基。
而这两大截然不同类型的
艺术家却又令人惊异的
处于同一个时代。而费钦便属于
这其中 被遗忘了的星。
尼古拉·费钦(1881-1955)
他是一位俄裔美籍画家,
列宾的学生,
一个身在异国的孤独破壁者。
不一样的童年
傍着伏尔加河畔,
有个城市叫喀山,
喀山有个很有趣的小名
——煮锅。
然而,这个叫煮锅的地方,
一点也不像蒸煮的热锅,
它冬天比莫斯科更冷。
费钦出生在这里,
三岁时被冻出一场大感冒,
因此患上了大脑炎,
但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好在煮锅夏天温润干燥。
费钦的父亲是位快乐的
木雕工和镀金匠。
在一个木雕镀金包工队工作。
他会在天气好的时候,
带着童年的费欣,
一起跟包工队,
到远近不同的地方闯荡。
整个包工队的人都
很单纯快乐,
都是凭手艺吃饭的
善良艺人。
他们手艺精湛,
替教堂装修圣像和壁画,
完成那里的雕刻工作。
费钦跟着他们走遍了
伏尔加沿岸的市镇和农庄,
他深深地热爱着那里的人民、
湖泊和森林。
菲钦-我的父亲-162×96-1918
开明快活的父亲,
是费钦的启蒙老师,
父亲知道儿子得过大脑炎,
不能过多用脑。
他便极力赞赏儿子的
绘画和木雕手艺。
一心想让儿子跟圣像画师学艺,
不用费劲去搞什么学术,
当个好艺人就行了。
费钦的童年和少年,
过得明亮柔软,丰富多彩,
充满着爱、快乐和创造。
他始终是个内心丰富柔软的画家,
费钦继承了父亲的高情商,
他从小受别人的爱和鼓励,
长大了也会鼓励别人。
童年的快乐生活最终都被
他画进了列宾美院的毕业创作,
《菜娥—卷心菜收获的季节》
这幅大型风俗画表现
初秋的一群妇女们,在卷心菜
收割的季节中劳动的场景。
整幅画面人物生动自然,
浓重的色彩、奔放的笔触、
以及费钦标志性的,特殊的肌理效果,
使得画面极具张力与美感。
画面中的快乐氛围,
是显而易见的。
年轻时代的追求
费钦在20岁这个最好的年纪,
进入了列宾美术学院做旁听生。
费钦受到了列宾的精心培养
和特别关照,偶像的温暖体贴
让他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在学院就读的8年里,
费钦成就非凡,几十幅素描写生
和小油画作品参加了展览
或被杂志发表。
他对于油画的艺术追求
大致可分为两个方面:
一、色彩的和谐鲜明和浓重厚实;
二、个人化的表现技巧。
这种追求也是他
一生为之努力的方向。
在题材的选择上,
他放弃了导师希望他往
历史画方面发展的想法。
而选择了对肖像画
和风俗画的研究,
从此再也没有改变过。
1908年在慕尼黑国际博览会上获得了小金奖。
这种倾向,使他成名的
第—件肖像画作品《紫衣夫人》
中便可发现端倪。
1914年费欣创作了
《瓦丽雅·阿多拉斯特卡娅肖像》,
洁净珍珠般的色彩,
完美的现实主义形式
都表现在这幅作品里。
作品画得柔和、精练、和谐,
就其艺术性而言
完全可以和列宾的《蜻蜒》、
谢洛夫的《少女和桃子》相媲美。
杰出的教师生涯
当费钦从列宾美院毕业,
开始在喀山美术学校成了别人的
老师时,他做得不比父亲和
列宾的行为差多少。
他教学很认真,
上课时穿得朴素繁洁,
嘴里经常叼着一支雪茄,
默默地从一个画架走到
另—个画架旁。
特别专致地观察每个
学生的习作。
哪位学生画得好,
他就会靠过去,对他说:
“您的画,依我看,很不错。”
然后便拿起铅笔和画笔
热情严肃地修改画面。
先认可、鼓励,后纠正,
这是一名老师最基本也
最高级的炼金之术。
他对学生倾囊而授,
表现得单纯又温暖,
常把自己的画架和学生们
的摆在一起,与学生一起画模特儿,
便于直观有效地示范。
晚上大家坐在画室里,
费钦就像换了个人,
他与朋友和学生们热情
地高谈阔论。
说著名画家克拉姆斯克依、
列宾、谢洛夫,
谈起西方画家荷尔拜因、
伦勃朗……
费钦这样和他的学生谈现代派:
“你们不要听他们的,
不要离开自己正确的道路。
那一套是赶时髦的东西,
今天穿窄裙,过几天又要穿肥大的,
你们不要学这个,
这是把自己引向虚伪的道路。”
遇人不淑的中年
然而,一个高情商的绘画天才、
好老师,永远成不了
一个善于交际的世故之人。
所以,费钦不应该
糊里糊涂地离开祖国,
去向遥远而陌生的美利坚。
究其原因,
费钦一生栽到了
遇人不淑上。
1913年在喀山时,
他娶了一位喀山富豪的女儿
亚历山德拉为妻。
菲钦-菲钦的妻子和女儿伊雅-69.2×61.6-布面油画-1922
翌年便生下了
他们的女儿伊雅。
菲钦-着农家短衫的伊雅-63.5×50.8-布面油画-1933
渐渐长大的孩子
使费钦感受到家庭的温馨,
孩子天使般的笑靥动人可爱,
也激发了他更多的创作激情。
初时也过得不错。
但妻子在喀山就与美国
煤炭大王斯梯马尔,
有了莫名的联系。
就在这期间,大饥荒发生了,
而他又得了斑疹伤寒病,
肺结核也加重了。
所有这一切迫使他变得消沉,
在友人和妻子的劝说下,
他同意了移民到纽约。
刚到纽约,他就被告知,
妻子让全家陷入残酷的债务中去了。
于是在中央公园的小屋里蜗居。
整整奋斗四年,
他才从债务的重压之中解脱了出来。
在纽约那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中,
这个天才画家常常茫然发呆。
他受聘在纽约艺术学院教授绘画,
因不适应环境,
仅支撑了一个月就放弃了。
1926年费钦肺病发作,
迁居到美国西部小城达奥斯。
也就是这一年,在俄国,
费钦的导师列宾也在怀念他,
在回答谁是当代最天才的画家时,
列宾毫不犹豫地说:“费钦!”
迁到达奥斯之后,
对于让他陷入不幸的妻子,
这个心地单纯又柔软有爱的男人,
这个天赋奇高又勤奋的画家,
原谅了妻子。
然而不安分的女人,
心比蒲公英还轻浮。事隔10年,
妻子又被一个诗人勾引,
她梦想自己能成为一个作家,
与一个20多岁的人同居。
妻子抛弃了费钦
和女儿重建了新的家庭。
因为忧愁,
历来有一夜白头的说法,
那么,费钦一定是
这种故事的最好证明。
因为在变故中,
费钦以极短的时间老了不止10岁。
他面色上突然增加了那么
厚重的沧桑感。
他不想在原地被压抑成疯子,
决定换个环境,
于是他和女儿迁居到
加利福尼亚。
在二战来临之前,
他带着女儿作了一次亚洲旅行。
旅行实在是个治愈
心灵的好法子。
不论是在旅途中还是在加利福尼亚,
或是在达奥斯山和印第安人在一起。
费钦都创作了许多美妙的油画
肖像和风景。
其实,成功一直陪伴着他,
他的作品在社会引起了
强烈的反响。
美国人在报刊上这样写道:
如果你们想看到奇迹,
那就到费钦的展览会去吧。
但再大的成功,
也让费钦停止不了思念祖国。
思念他的伏尔加河,
思念他的出生地,
思念他的美好时光,
思念他的导师和学生,
思念他熟悉得
像母亲一样的祖国氛围。
异域的破壁者
他的画技,
一直飞翔着高歌前进,
展现了一个伟大
画家的惊人天赋。
然而,他对祖国的
思念却一直匍匐着,
扎在心底盘根错节永不停歇,
在他心中,
喀山的炊烟最美,
擦上一层就是仙境。
他不喜欢用单一的艺术
表现手法。
那散发着光彩的绘画,
带有激情短促的笔触、
多层次粗糙的表面、
是他长期艺术积累的结晶。
一旦需要他就采用透明颜色
调整色调的办法。
他用一层薄薄的颜色
罩在另一层上,
这个技法并不比17世纪
西方人逊色。
特别欣赏的是费钦的
油画采用的是直接画法,
画布底子做得很好。
布对油的吸收性很强,
这样一来油画就干得快。
费钦画画多先画素描小稿,
然后上色做稿样布局,
确认后再制作成 巨幅
大型油画。
这种严格的绘画步骤
来自于传统的列宾美术学院。
他很擅长用刀刮和大笔触
结合的艺术表现手法,
给人畅快淋漓之美感。
有时他用宽阔的笔触,
利用白画布的亮光和特点画画。
他善于探索白色和黑色
的细微差别,
他喜欢使用“调色板加
画刀”的技术。
纵观费钦一生,
他对油画情有独钟,
绘画艺术里不自觉融入了
俄罗斯民族情感。
延承了俄罗斯人民的热情和朴实,
那引人入胜的情感力量,
就源于从小生长于此的
俄罗斯民族情感的影响
生动富有激情的笔触
奔放、浓郁、绚烂的色彩
造就的人物散发出内在美感
人们总会被这种真诚美所打动。
费钦是伟大的,
他把人类朴实纯真的心灵,
通过自己特有的菲钦式
绘画技法表达了出来。
他的生命整个和灵魂
谱写了一首首表现劳动人民
纯朴感情的艺术之歌。
1946年二战结束后,
他一直想知道自己祖国
是如何重建新生活的。
他在信中写道:
你们大家在我的祖国
完成了最伟大的功绩,
为此赞美和荣誉是归于你们的。
他对自己走过的道路下了
这样的结论:“搞艺术的人
不能离开自己的祖国,
不管在任何情况下。
一个人的整个精神基础
在儿童时代开始奠定,
并和周围环境一起成长
直到老死。
在异国他乡你
只是肉体上的存在,
因为经常处于孤独中的人
不能理解生活的意义。”
没错,他的精神基础
就是从童年奠定的,
因为活在爱里,他从小就有
美好鲜明的座标。
后面的多少磨难,
都不能改变他的心性,
这一切,在他的作品里
一一展现。
他的用笔,
散发着极为清润的光彩,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
一天比一天的生动鲜亮,
生机勃勃。
被人遗忘的那颗星
费钦迁居到达奥斯以后
对美国印地安人
与这里的风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达奥斯在海拔4011公尺的惠勒峰下,
常年可见山顶覆盖着白雪,
山下气候温暖,森林绵延,
湖泊清澈,作物丰盈。
巨大盆地披覆着绿色牧草。
费钦有心在这片美丽的
土地上度过余生。
他在圣彼得堡修习
过建筑设计和剧院设计。
他决定为自己建筑一栋完美
的居屋与画室。
费钦开始了十分忙碌的生活,
每天他花一定的时间画画,
然后就营建他的房子。
他的设计揉合了西班牙、
印第安、俄罗斯风格。
在俄国,斧子的作用很重要,
使用斧子可以造出整栋房子,
也可以雕出一把汤勺。
费钦使用斧子家学渊源。
他的父亲当年开木工作坊,
曾为东正教教堂建造天花板,
用木雕装饰出华美的拱顶。
在父亲的作坊里,
费钦受到了完整的木工训练。
他13岁时设计的一个神龛
曾得到十个卢布报酬。
1979年12月31日,
这一建筑被列为美国国家
历史建筑遗址。
1981年开始,
她女儿伊娃在此成立了
研究所,以纪念父亲,
并向游客开放了部分房间。
2002年伊娃去世后,
她的女儿和女婿将房产卖给了
达奥斯艺术博物馆基金会,
博物馆就此成立。
时间总无情, 1955年10月5日,
费钦在美国洛杉矶与世长辞。
临终前,他嘱咐唯一的亲人
——曾经的“小宝贝”伊雅,
将留在俄罗斯的作品捐赠给政府,
并把自己的骨灰运回俄罗斯,
埋葬在家乡喀山。
现在,他留世的作品很少,
很多都毁于战争和移民中,
或遗失在国际画展中,
他后期的作品多存于私人手里。
费钦的大半生,
脱离民族,远离故土,
如一面在风中停不下来的幡,
在异乡美利坚走完了他的艺术之路,
在俄罗斯美术史甚至世界美术史上,
他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地位,
谁能不说这是一场浴火的涅磐之道?
来源:艺得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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